在哲学家中似乎没有比尼采更看重音乐的了。他有一句名言，没有音乐的人生将是一场错误。在他看来，在艺术创作的层次上，有造型的艺术，比如绘画和雕塑，文学，都是日神艺术，表现的是形象和美；而音乐是典型的酒神艺术，表現世界的原始情緒，是世界的真正理念，完全没有形象，有形象的就不是纯粹的音乐了。年少時的尼采酷愛德國古典音樂，青年時期著迷於華格納，後來則傾心於比才。今晚我选择贝多芬的第七交响曲，并不是说贝多芬是尼采最推崇的音乐家。相反，虽然青年尼采将贝多芬的音乐作为狄俄尼索斯精神的体现者，但后期他也摒弃了贝多芬的音乐。因为贝多芬的音乐，尽管有黑暗，有邪恶的缠绕，有挫折，但贝多芬的光明永远穿透了黑暗，贝多芬要扼住命运的喉咙，决不让它使人类屈服。而尼采认为贝多芬的音乐过于人性，过于乐观了，不是生存的真相。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，我选择了贝多芬的音乐。大概是因为，我们需要尼采，我们需要解释这无意义的人生，我们需要梦和醉。但我们人生的大部分时候，不是做梦，也没有烂醉。在阅读尼采的同时，我需要贝多芬来调和。这二者共同构筑了我们过好这人生所需要的勇气。

我们现在在听的是贝多芬第七交响曲的第二乐章。这个乐章怎么听呢？伴随着这样一个节奏，碰 砰砰砰砰 ，如同心跳一样的节奏来聆听。伴随着这个乐章，我们来聊聊尼采的孤独。 尼采从小就敏感、忧郁，富有艺术气质，悲观。在5岁的时候，他的父亲和弟弟相继去世，使天性本来就敏感的尼采过早地领略了人生的悲伤。从童年起，悲观主义的根就深深扎进了尼采的心灵。此后，一个悲观的问题困扰了他一生。这个问题就是：既然终有一死，生命有什么意义？ 再看人际关系上， 尼采很爱志趣相投的人交朋友，但其一生，他是边交友边与朋友分道扬镳，最著名的，就是和音乐家瓦格纳。尼采一生未婚，但他是想结婚的，在他短暂的人生里，有过两三次单相思，可惜每一次试图求爱都没成功。 他在极其简陋的农舍里度过的七个夏天，他没有职业，没有家室，没有友伴，孑然一身。一连几个月见不到一个可以说说话的熟人。一方面，他在长期的孤独与病痛中经常进行深刻的思考，他说，“一个人，一天至少要有三分之一的时间远离激情、人群与书本，否则怎么可能成为思想家呢？” 但与此同时，在极度的孤寂中，他一次次发出绝望的悲叹。最能表现尼采孤寂的大概是这句话，他说：“在那种突然疯狂的时刻，寂寞的人想要拥抱随便哪个人！”

最后我们迎来贝多芬第七交响曲的第四乐章。这是一个以无尽的狂喜、忘我的狂欢，加上激烈的节奏和光辉的色彩，在雄伟的乐思中构成群众性极为壮丽欢快的终曲，令人神迷心醉。在这个旋风般的末乐章中，我们来聊聊尼采的日神和酒神。 尼采的第一本著作，《悲剧的诞生》。这本书表层上它是关于希腊艺术的美学讨论，深层次上是关于生命意义的哲学思考。其中有一对核心概念：日神和酒神。这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两个神，尼采把它们当作两种艺术冲动的象征，用来解释艺术，也解释人生。 尼采说，这是这位宇宙艺术家“借以自娱的一种审美游戏”。日神和酒神是我们本来没有意义的人生的两位救主。日神用美的面纱遮盖人生的悲剧面目，酒神揭开面纱，直视人生悲剧。日神教人不放弃人生的欢乐，酒神教人不回避人生的痛苦。日神执着人生，酒神超脱人生。日神精神的潜台词是：就算人生是个梦，我们要有滋有味地做这个梦，不要失掉了梦的情致和乐趣。酒神精神的潜台词是；就算人生是幕悲剧，我们要有声有色地演这幕悲剧，不要失掉了悲剧的壮丽和快慰。二者综合起来，就是尼采所提倡的审美人生态度。